说起民间盲派四柱八字算命,很多人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,可能就是个戴着墨镜、坐在街角小马扎上的老先生。一把胡子,一脸的褶子,旁边竖着块布幡,上书“铁口直断”。你把生辰八字报给他,他掐指一算,嘴里念念有词,然后就把你这辈子的起起伏伏、姻缘财运给你掰扯得明明白白。
玄乎。这是大多数人的第一感觉。
我小时候,大院里就住着这么一位。姓陈,大家都叫他陈瞎子。他不是先天盲,是后来得病瞎的。夏天的午后,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,他就在那棵老槐树下,一把蒲扇,一个半导体收音机,咿咿呀呀地唱着戏。谁家有事了,就端个小板凳凑过去,把生辰八字一报。他也不用笔,就听着,手指头在腿上轻轻地敲,像是在打什么节拍。
然后,他就开口了。声音沙沙的,不响,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,丢到你心湖里,一圈一圈的涟漪。
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,是邻居家王叔。王叔那时候做生意风生水起,开着小轿车,神气得不得了。他找陈瞎子,其实带点炫耀的意思,想让他给算算,什么时候能成“万元户”里的“十万元户”。
陈瞎子听完八字,半天没说话。蒲扇也不摇了。收音机关了。周围一下静得可怕。
他忽然说:“你这个命,水大木漂。今年是转运,但不是好运。秋后,别碰水,也别往北边去。家里的钱,能收就收回来,别放在外面。”
王叔一听就笑了,说:“陈大爷,您这说的什么话,我这生意正旺着呢,北边有好几个大客户,怎么能不去?再说我一个大男人,还能怕水?”他没当回事,塞了两包烟,走了。
结果呢?那年秋天,王叔去北边收一笔大货款,对方赖账,还把他给扣了。最后是家里人托关系、散尽家财才把他捞回来。人是回来了,生意彻底垮了。说来也邪乎,回来路上,他坐的长途车,雨天路滑,翻进了路边的水沟里。虽然人没大事,但真是应了那句“别碰水,别往北边去”。
这事之后,整个大院里的人,看陈瞎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、好奇,甚至有一丝恐惧的眼神。
这就是民间盲派的特点:铁口直断。他不跟你讲什么“命理学说”、“五行生克”的大道理。学院派的八字先生,可能会跟你分析,你这个八字“身弱不担财”、“官杀混杂”,然后给你一堆“建议”。听着很专业,但总觉得隔着一层。
盲派不来这套。他们靠的是什么?
是口传心授的独门诀窍。这些东西,书上没有,全是师父带徒弟,一句一句喂出来的。比如什么“拱禄夹贵”、“子午双包”,听着就跟武侠小说的招式名似的。他们有一套独特的、高度简化的“取象”系统,看到一个八字组合,脑子里直接浮现出一个画面。是“饿虎扑食”,还是“蛟龙入海”,是“枯木逢春”,还是“秋草遇霜”。这个“象”,就是你一生的核心剧本。
他们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,简直非人类。一个八字,天干地支,刑冲克害,神煞纳音,各种复杂的关系在他们脑子里瞬间就能运算完毕。我们普通人看八字,得拿着万年历,排盘软件,一条条地对。人家是“人肉计算机”,而且是超级的。眼睛看不见了,心就亮了。他们是用“心眼”在看这个世界,看你八字里藏着的那个无形的“气场”。
盲派四柱八字算命,尤其重神煞和流年关口。比如他们会直接说:“你三十五岁那年,有个‘羊刃驾杀’的坎,当心官非口舌,甚至血光之灾。”或者“这姑娘八字里带‘红艳煞’,婚姻路上怕是要多几番波折哟。”
话说的很“死”,很绝,不留余地。这让很多人不舒服。但你想想,这可能才是他们生存的智慧。一个盲人,在旧社会,没法种地,没法做工,靠什么吃饭?就靠这门手艺。如果算得模棱两可,谁会信你?谁会给你钱?必须一语中的,让你当场就镇住,你才会觉得“神”,才会心甘情愿地掏钱。这是一种残酷的、被市场筛选出来的能力。
当然,是不是都那么准?也不是。江湖骗子也多的是,学了几句口诀就出来摆摊,察言观色,顺着你的话说。真正的民间盲派传人,越来越少。这门手艺,太苦了。要背大量的口诀,要有极高的悟性,还要耐得住寂寞。现在这个社会,谁还愿意去受这个罪?
我后来也接触过一些网上看八字的,他们会给你一份几十页的PDF报告,各种图表,五行旺衰,用神喜忌,分析得头头是道。不能说没道理,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少了点“人味儿”,少了点“烟火气”。
陈瞎子那样的人,他看的不是一张数据表。他是在“听”一个人的故事。你的生辰八字,对他来说,是一段旋律。他能听出其中的高音、低谷、转折与休止符。他跟你说的,不是冷冰冰的“概率”,而是他从无数个相似的“旋律”中总结出来的,带着生活温度的“经验”。
这就是民间盲派四柱八字算命最迷人,也最让人感到一丝寒意的地方。它不试图去“解释”命运,它只是在“讲述”命运。它根植于最深的乡土,带着泥土的芬芳和宿命的沉重,像一面斑驳的老镜子,让你在不经意间,瞥见一个你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。如今,这样的镜子,怕是越来越难找了。
发表回复